《四库全书总目》的戏曲音律论（一）

    周德清的《中原音韵》立意在“正言语”，以其为“作乐府”的首要条件。它的影响非常大，甫一问世即被奉为曲坛圭臬，一直到清代都是重要的韵书。《录鬼簿续编》载：“人皆谓：德清之韵，不但中原，乃天下之正音也；德清之词，不惟江南，实天下之独步也。”传奇出现后，沈璟等人亦以此为准绳，“欲令作南曲者，悉遵《中原音韵》”。对戏曲理论和实践都很有研究的李渔，在《闲情偶寄》中将音律列为词曲部第三项要求，“恪守词韵”条谓：“一出用一韵到底，半字不容出入，此为定格。旧曲韵杂出入无常者，因其法制未备，原无成格可守，不足怪也。既有《中原音韵》一书，则犹畛域画定，寸步不容越矣。”

    对这样一部音韵经典，四库馆臣却颇不以为然。是书提要谓其“全为北曲而作……乐府既为北调，自应歌以北音。德清此谱，盖亦因其自然之节，所以作北曲者沿用至今。言各有当，此之谓也。至于因而掊击古音，则拘于一偏，主持太过。”然后根据通变的思想表示意见：“夫语言各有方域，时代递有变迁，文章亦各有体裁。举《诗经》以来各种事例，说明参用方音、随时变转、各因体裁用韵等情况，进一步指出“词曲本里巷之乐，不可律以正声”，唐宋亦无词韵，“间或参以方音，但取歌者顺吻、听者悦耳而已矣”；“至元而中原一统，北曲盛行。既已别立专门，自宜各为一谱。此亦理势之自然。德清乃以后来变例，据一时以排千古，其慎殊甚。”文字不算激烈，却精彩非常，仿如以纪昀领头的四库馆臣奋臂捋袖，给两百年前掀动曲坛的音律大讨论助拳来了。